黄沙万里赴花海

　　马建东

　　从蒙古国的开膛破肚里，强烈的怨恨卷起狂烈的风暴，搜刮出那里最富裕的沙粒和黄尘，直上九霄。然后，向着江南的温柔细腻和清凉迈进。

　　而我们，是它们深深拥抱的相遇。

　　于是，近一段时间，我们被它紧紧抱住，紧得呼吸不畅。急了，于是问朋友，他们说这是从蒙古国来的，近年来少见的。一听这话，我却急了，认为送三万只羊我高兴，可是送来这些干什么？

　　旁边没有蒙古国人，所以没有人回应。

　　无聊，就去翻蒙古国的介绍。一看，乐了，里面说，黄河两面的肥沃土地，原来都拜这黄尘的关照，才得以万物生长。就是说，这些土地的养分，有很多都是这些飘来的细尘。

　　我默认。相信这些从戈壁上飘来的细尘，应该是精进的肥力，落进松软的黄土和沙地，必然改变了原来的习性，促生的力量当然雄健。

　　原来如此。我嘟嘟囔囔，立在窗前。窗外，就是弥漫的扬沙，在灯光的穿刺里，闪射着怪异的线条和图案。大概尘土浓厚，行人很少，偶有经过的人，个个缩着脖子，碎步快走，匆匆地向着心中的温暖前去。

　　沙尘却不管不顾，依然纠缠，不论行人走向哪里，它们都不离不弃地跟随。

　　我有亲近天空的阳台，但站在阳台后面的门后，却不想出去。我不怕这些沙尘，可是我找不到和它们相融的理由。所以就守在门后，看它们在灯光塑造的舞台上，怎样地游动飘忽。

　　有腥腥的味道，土味为主，可我老是疑心有些羊体的味道，心里就免不得又有些怨恨蒙古国，觉得都是他们，切破了草原的绿色，也切破了戈壁的硬壳。草原和戈壁的肚皮破了，心中的秘密就保不住了，一阵风吹，肚皮下一切的腥味就不可遮盖！

　　羊身上有一种极其强势的味道。小时候放羊，那种味道时常呛得我们不能呼吸。进入羊圈，需要屏住呼吸，用极快的速度赶出羊只，直到太阳下面的空旷处，长长呼出，胸部犹自要忽闪忽闪好半天，才能均匀呼吸。大约正是深记着小时候的刺激，所以想到从蒙古国吹来的尘土，就不可抑制地闻出那种味道。至于真的是不是，的确无法明证。

　　看着这些尘土，又想起今晚的天气预报。新闻联播之后， 天气预报急急忙忙地说，明天有雨雪，后天可能大雪。这让我高兴。

　　可是现在再看这沙尘，本来很期待的心情，又突然想到白天刚刚赏过的梨花满树，明天就要梨花带雨，就心疼，心想它们刚刚露出生命的美艳，难道就这么急迫短促地陨落而去？

　　一个诗人说梨花带雨很美丽，可我就不喜欢。梨花带雨，哼，也就是梨花将落。一个男人就用女腔唱过“梨花落”的，唱得千回百转，哀哀戚戚。凭什么就要说好?

　　就不喜欢！我在阳台门后面给自己下决心。

　　就不喜欢！我不知道明天，会是怎样的情景。

　　可是，我喜欢不喜欢又能怎么样呢？想想，就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