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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说,今年难得地冷

 2020/12/28/ 09:05 来源:每日甘肃网 马建东

  马建东

  甘肃的东南部,尤其是南部,今年入冬后不久,特别到了冬至前的一些日子,雨夹雪,纠缠相斗,时断时续地折腾了近二十天,城区和低洼的地方虽不见雪色,可是偏高的地方,积雪却学了记忆里的景象,皑皑冷绝,高傲地俯视着日光照临的下方,假设有飞狐在上,奔跑后,一定会停下脚步,美丽的毛色就足可渲染出金庸氏的语言,让它那一双美丽的眼睛,照映出人世间的恩怨情仇。甚而至于,我在一处雪光闪烁的山的下面,迎着太阳,半闭了眼睛仰视,想象过那只狐狸的上面,是否还有老鹰盘桓。

  我们民族的心思很瑰丽,把狡猾和妖艳组合在冰雪一样的聪明里,就能够画出一只狐狸的模样。为什么呀!可是一只以狐狸为食的老鹰,却没有让聪明成为它的标签。这很奇怪,因为不合常理,能够把聪明撕碎成口粮并吞咽而下,怎么可能不是聪明?或许,不是不承认老鹰的聪明,而是代表老鹰的标签,可能还有比聪明更加骨感的说法,比如硬气,比如迅疾,当然还有很多,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我想那些习惯熬鹰的猎人,一定对老鹰有万分恰切的赞美,特别是老鹰扑向狐狸的那一刻!

  时下这样的想象和比较有违一些语言伦理和词语道德,因为有些残忍。前不久听到几只流浪狗咬了一个小孩子,网上一个声讨狗子的网民,就被签了残忍无耻一类签子,被讨伐得狼狈不堪,关了自己的什么站点了事。但我那一刻所想象的,与爱护与否无关,只是幼时常见的动物战争的回忆,再说,那一天,因为太远,也的确没有看见雪山上是否有狐狸被老鹰盯上。

  然而真正动人的还是积雪。

  小时候最常见的冬天似乎就是积雪,厚厚地笼罩大地。无处觅食的鸟儿,也会在有一天冻死抑或是饿死在人类无法预知的地点,常常是仰卧的姿态,好似对老天的某种抗议,也或者是一种认命,小小的头颅挺在上视的角度,两只干瘦的小爪子半握着,整个腹部倔强面向天空:死得不甘。也极度可哀!尤其是两只明丢丢的眼睛,直视上天,让活着看它的人们,唏嘘又恐惧。

  甚至还有冻死的牛羊,只是,那时候人们饥饿,有这种情况,就绝无哀怜,而是充满希望,单等着分来的斤斤两两的荤腥,为萎缩的肠胃涂抹一层难得的油水。那一两天,整个村子香气扑鼻,气氛诡异,有些家庭还会有偷偷摸摸来看望父母的女儿女婿。狗也不再叫,只陶醉在骨头清脆破裂的痛快中。

  那时候冷啊!老人们一致说。他们一致地用粗壮的绳子捆住上衣的腰摆,还用两根细绳绑了棉裤宽大的裤脚,冷气仍可以毫无迟滞地浸入胸膛。我曾经描述这种情况,一个生活在今天的年轻人说为什么不穿内衣秋裤在里面?至少,裤管可以小点啊!内衣秋裤为什么不穿我没回答,我只告诉他,纯粹的棉布,做成棉裤,裤管细了,会穿不进去,除非脚腕可以扳成与小腿的180度角。他说为什么?我说因为棉布弹性差。弹性差就怎么了?不是现在都找棉织品吗?

  我没再搭腔。代差啊!知识啊!

  还是时代吧!

  时代?

  老人都说,今年冷。二叔八十多了,凝重点头认同,半闭了眼睛,口里含着三弟孝敬的玛瑙烟嘴,一股旱烟的浓重奇香接续了屋子里的简单和淳朴。

  现在还能抽旱烟,除了这一嘴的玛瑙,还得益于二叔自种了一片旱烟叶,去年夏天,二叔的烟叶长成的时候,村里来了好几个老人,聚在地边瞅着,就像围绕着一只山羊的几只老雕,经世的沉稳包裹了饕餮的欲望,不下手动嘴,就这么稳稳地守在边上,一种无边的力量就散布开来。

  故乡的人们种旱烟,不称它植物的名,只盯住食用的部分,而且只盯住食用时最美味的部位,所以就说谁谁谁种了烟叶子。所以当主人把它们弄干捣碎成可抽吸成品,烟叶的特殊香气弥漫出一座村子的特点,烟民嘴里喷出的浓烟,就绝对是烟民变成神仙的地点和时刻。我曾经拷问一位抽烟的堂哥抽烟的美妙在何处,他就吐口烟气,骄傲地宣称,嗓子里香啊!

  嗓子里香啊!

  真的吗?我不知道。我不抽烟,可是说实在的,我时常会默默地观看吸烟人吞气吐烟的陶醉状,心里认同:这何尝不是一种人生的思考和体会?因为那一刻,谁都拿他没办法,那一刻真正的属于自己!

  二叔吐了口烟,浓浓地散开,一股冷风入门,门帘被掀起下半摆,他家的大狗伸进鼻子和脑袋。二叔替我掩了掩腿上的被子,再次确认,今年冷。

  我想是,往年没有今年这样的多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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