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满山羊儿

满山羊儿

　　蔡永平

　　顿珠是布尔智村村民，是我的扶贫对象。

　　我和南巴去顿珠家。路上，南巴向我介绍了顿珠家的情况，顿珠刚四十，一家四口人，三间房，两个孩子上初中。南巴皱眉，摇头。

　　顿珠家在山脚下，屋前是潺潺的小河，屋后是苍郁的松林，屋子淹没在旺盛的草丛中。

　　步入小院，满院是乱扔的柴火、石块和疯长的荒草，倾斜的土墙、剥落的墙皮和破败的门窗。

　　顿珠窝在被窝里“呼呼”大睡，南巴拍了他一巴掌，他呼一下坐起，须发蓬乱，趿拉着鞋下了地。

　　南巴介绍我是扶贫干部，顿珠黝黑的脸发光，眼发亮，喋喋不休起来，家里没面了，老婆要吃药了，孩子要生活费了……

　　我说：“自己要干起来，想法子增加收入，一定要脱贫。”

　　顿珠捶着腰：“我腰坏了，啥也干不了，这样子猴年马月才脱贫呀。”

　　聊了一会，我们起身离开，顿珠眼巴巴看我，送到门口，冷着脸不再送。

　　路上，南巴涨红了脸：“他伸手要钱惯了，什么腰坏了，骗人，是吃不了干活的苦，啥都不干，躺着啃国家呢。”

　　我指着草儿茂盛的山梁，对南巴说：“这山宽屲大，草场好，让顿珠养羊，你给我买四只高原细毛羊。”

　　南巴瞪大眼看我：“你动真格呀，要扶持他？”

　　“试试吧。”我笑眯眯地说。

　　过了几天，南巴打电话，羊儿买好了。周末，我去布尔智村。

　　我和南巴赶上四只膘肥的大肚母羊去了顿珠家。顿珠咧开大嘴，眯缝眼，细瞅羊儿，摸摸这只，拍拍那只。

　　我说：“母羊生母羊，三年五只羊。你有四只大母羊，过三年，成二十只，这样你很快就有一群羊了。”

　　顿珠媳妇搓着衣角，连声说：“领导，好人呀，日子有盼头了。”

　　南巴黑着脸，对顿珠说：“你可不要偷卖羊儿，换钱花，我天天看着呢。”

　　顿珠挠着头，红了脸说：“不会的，怎么会呢？”

　　过段时间，我去布尔智村。顿珠来找我，他拉住我的手：“领导，你帮我贷款，我多买些羊，我要放一群羊。”

　　我爽快地答应：“就要这样，你多养羊，增加收入。”

　　南巴拿胳膊肘捣我，朝我挤眼睛，低声嘟囔：“他不靠谱。”

　　我笑笑：“我看行呢，顿珠喜欢羊儿。”

　　第二天，去银行，我给顿珠做担保人，贷了六万元。南巴打电话联系，买来五十只细毛羊。

　　冬日的早上，一场雪悄然降临，天地银装素裹。手机响了，顿珠在电话里大声嚷嚷：“领导，那只黑头母羊产羔儿了，是双胞胎。”

　　我心里热乎乎的，向顿珠道喜：“母羊生双胞胎，是家里羊儿起群的兆头，你好好经营羊儿。”

　　年关，我去布尔智村，和南巴去看顿珠。

　　顿珠的媳妇围着头巾，在羊圈里挑羊粪。院子里杂草没了，柴火码得像刀切了般，屋子里沙发上、火炕上铺上红彤彤的单子，桌椅擦得一尘不染。

　　两个孩子穿着新崭崭的衣服，趴在桌上写作业，见到我们，低头“哧哧”笑。

　　顿珠媳妇搓着衣角，笑着告诉我们，顿珠去屋后山上放羊了。

　　走出院子，仰头看山峰，山梁上几十只雪白的羊儿静静地吃草，羊羔儿“咩咩”叫着，撒欢戏耍。

　　山梁上，传来顿珠高亢的山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