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上趣方言】凉州方言杂谈

【陇上趣方言】

凉州方言杂谈

　　文/李元辉 赵大泰

新修建的武威南城门楼

　　武威流传着一则方言趣话，说有一年冬天，一户人家邀请村民们给家里的老人过八十大寿。喜气满堂之余，忽然有人提醒道，如此大寿之日，应该给老人家挂一副寿联啊。众人纷纷附和，却没有人来写。尴尬之下，只见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提起毛笔来，略思片刻，三下五除二写了一副寿联。众人一看，寿联内容合适，字体端正，纷纷赞叹说：“真个把秀才关在门背后了，险些把人才误押掉了。”

　　这则趣话中村民们赞叹的话，就是典型的凉州方言，意思是不识人才，把人才埋没了。

　　凉州方言是凉州人的性格写照，含义丰富深刻，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凉州人的思想、精神、文化、风尚等，大部分是凉州先民智慧的结晶。

　　凉州方言中，存在大量的劝说世人行善积德的语句，例如：“宁拆十座庙，不拆一缘婚”，意为不要劝人离婚；“王恩害石义，临完了害自己”，意为不要陷害别人；“有话说到面里，有屁放到圈里”，意为不要背后说坏话；“喝酒归喝酒，莫可提荆州”，意为专注眼前，不要东拉西扯；“跟好人，学好人，跟上觋公子跳大神”，意为要向好人学习；“不要下巴子底下支砖，不要在活人的眼睛里下蛆”，意为不要暗中谋害别人等。

　　凉州方言中，还存在许多反映人情世故、处世哲学的语句，例如“鸡儿不尿尿，自有曲曲道”，意为谁有谁的门路；“揭得锅早了把气冒掉了”，意为事情未成先不要说破；“斗大的麦子打磨眼里下哩”，意为多大的事也得一步一步处理；“你爱的我不爱，狗爱的稀屎儓（tái）”，意为萝卜白菜各有所爱。

　　在凉州方言中，还有一些总结生活经验的语句，例如说年轻人缺乏经验，就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就是说嘴上没有长出胡须，岁数较轻，人生阅历浅，经验不足，办事不牢靠；凉州人娶媳妇时，称女方家的客人为“稀客”，表示尊敬。稀客处处受到优待，要坐最好的位置，得到最周到的照应；还有如“半夜里起来吃羊头——就为的两个眼睛珠子”，意为挣钱养家糊口；“草约子（一种用草编织的细绳）拉驴——趁劲儿”，意为四两拨千斤；“猴儿不上杆——多敲喀锣锣子”，意为比喻事情进展不顺利，继续采取更有效办法等。

　　还有许多方言俗语，展示了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一种文化精神状态，例如“狮子滚绣球——好的在后头”；“展瓜（无拘无束）些活个人”；又如“王城堡的社火——重打一上来”，反映的是凉州人民团结和谐的事。说有一年，不知什么原因，凉州王城堡几个村的社火闹了个不欢而散，最终达成和解，决定抛弃前嫌，从头再来。一句古老的俗语，展现着不计前嫌的豪迈，积淀着互谅互让的宽容，响应着团结和谐的号召，聚集着催人奋进的力量。

　　凉州人豪爽，干事不拖泥带水，从一些方言俗语中也能反映出来，例如“袖筒里擩擀杖——直出直进”“要穿穿个绸裤子，要勒勒个草约子”“沙锅子捣蒜——一锤子买卖”等。豪爽之余，也爱吹牛，例如，“说个玄，真个玄，蚂蚁拉的磙子上了房，苍蝇踏折了锅盖梁。”“说大话如溜四海，钻炕洞捞不出来。”“老子英雄儿好汉，孙娃子上来赛霸王。”

　　现在，我们设计一个场景，让大家感受一下凉州方言的魅力。

　　凉州当地流传一个风俗，嫁娶前一定要去对方家看一看，称之为“看家道”。尤其是女方这边在订婚之前一定要看一看男方的家境，以增进两家的交流认识。假设某人的内侄女找了个对象，内侄女的父亲和某人商量怎么“看家道”，然后某人把商量的情况转述给妻子。如果用凉州方言表述，就是这样的语句：

　　夜了个后晌，舅佬过来喧谎儿，说晚夕起来，收拾咔看家道去。我说，晚夕太早了，黑摸日咕咚的，滑滑擦擦的，万一滑倒，不了（liào）把孤拐拐掉了。早五更起来，不了空扎（zà）上两只手，置办上些人事，到去后，不了悄楚楚、猴塑塑地坐着，也不了鬼头鼠脑地胡巴，该喧的就喧，不了拨摆人家。傢们如果给见面礼，你就把东西款款儿放在囊囊子里。尿水子少喝上些，不了三槌两棒子把你整翻，你醉马咕咚、跌骨碌抢马趴，丢人丧德的。

　　读完之后，傻眼了吧，看不懂吧，说的是什么意思呢？好，我们再用书面语言把上面这段凉州方言“翻译”过来，内容如下：

　　昨天下午，你的哥哥和我谈明天去男方家看家境的事，他说半夜起来，收拾一下就走。我说，半夜太早了，天气又黑，路又滑，万一滑倒不小心把踝骨错位了咋办。明早起床早一点，准备上些礼物，到对方家里后，不要沉默不语，也不要到处乱看，该说的就说，不要刁难对方。如果对方给些见面礼，你就装在衣服口袋里。酒少喝，不要三下五除二喝醉了，跌倒爬起，在那里丢人现眼。

　　由于文化高度交融，普通话逐渐普及，凉州方言这一地方文化资源逐渐走向消亡。凉州方言是留住乡愁的一根纽带，因此抢救与保存凉州方言这一非物质文化遗产，对于方言学研究、词汇训诂研究乃至地域文化研究都具有重要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