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上趣方言】
趣话兰州方言
文/王立仁
编者按
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
甘肃省地域广阔,经度跨度大,所以形成了很多方言分支。陇上方言向来特色十足,每个地方都有自己不同的读音和声调,独特的词汇和固定词组,更有很多差别性的语法形式。
让我们在陇上各地的趣味方言里,品品地道的家乡味吧!
《兰州镇远门》 (王鸿庆绘画)
兰州方言,或者说“老兰州话”,是大西北主流语种之一。它源自中原,在兰州大地上流行已经有2000多年了。
兰州方言发音古朴醇厚,与普通话的四声有所不同。比如过去,兰州人发音存在“ń、l”不分的现象,普通话中的“牛奶”,兰州话常读作“六来”,让听的人有些哭笑不得。普通话读作第二声的,兰州话则读作第四声。例如:“黄河”、“成材”两个字都是二声,兰州话则读作两个四声。普通话“姐姐”“美女”是第三声,兰州话则读作第二声。“命运”“剃度”普通话都是四声,兰州话则读作第三声。
还有一些特殊的读音。例如“下”,兰州话读作“哈”; “咸”读作“含”;把“书”读作“夫”;“做”读作“足”,“啥”读作“萨”,“去”读作“期”。“了”读作“唠”。“做啥”读作“足萨”。要是说得快一点,连起来,就成了兰州话里面特有的“足啊”,“你足啊期唠唦”。
老兰州话的词汇简练而又独特。“满福”:圆满、充足、满意的意思。“捋顺”:顺畅、顺利,遂心如意。“跌办”:筹措、实施、进行或完成之意。“亮豁”:对豪爽侠义、慷慨大气的赞扬。“喧关”:谈话、聊天,双向或多向交流的场景。“攒劲”:过硬、正确有力或很好。“啰怜”:事情被动、处境麻烦,或者面对很多拖累。“破烦”:烦恼、发愁,或者事情很麻烦。“下茬”:特别使劲、特别努力。“夯客”:傻瓜或智力不足的人。“抽抽”:兰州人对口袋的特有称呼。“光阴”:钱财、收入或者外快。等等。
兰州方言中还有一些读音特殊的词语。例如“沃页”,意思是心情舒畅、愉快。“葛洁”,意思是做事干净、严整。“唏不”,是“非常”“很是”的意思。“木(没)治”,没有办法的意思。疑问句后便常常加上“唦”“哩唦”“哩吗”等助词。了解到这些特点,就容易听懂兰州话了。
兰州方言里面有不少非常精彩的词语,最能展现兰州人豪迈爽朗的族群性格。例如,说某个人敢作敢为,就用“脏腑硬得很”来形容。而比喻心狠手辣,那就说“叶子麻得很!”说谁表态痛快,那叫做“拍个康子(胸膛)”。比喻谁善于乘机捞便宜,就会说这是“抬脚割掌子”,防不胜防。要是批评哪个人做事呆板或者认死理,就会说“你这是死治司马懿”,一点儿灵活性都没有。兰州人常爱说:“鼻子擤到唠浪去!”就是说,你少管闲事,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总之,这些词语通过形象的比喻、借代的方式,既能够把意思表达的非常到位,听上去又很风趣幽默。
兰州话里还有很多精练的俚语,世世代代传承不息。例如:
遇到困难或者矛盾时常说:“多大地个事唦!”表达了不屈不挠、乐观豁达的良好心态。
对做事过头的人善意提醒:“啥事做个差不多!”是劝导别人也提醒自己,做事把握适当分寸的常用词语。
说两个熟悉亲切而又经常发生争辩的人:“姑舅两姨,不见唠想哩,见唠嚷哩!”劝喻人们正确处理分歧,增进友好和谐。
亲友或者熟人之间常说:“你把人愁倒哩!”这是一种善意婉转表示不支持,或者提醒的常用词语。
这样语句还有不少,例如:“教下的曲儿唱不成”。比喻照本宣科往往会误事。“干指头子蘸盐”,指不想付出代价却想得到利益或好处。“豆腐搅成肉价钱”,是做事不计成本,付出过高代价。“往秤上看,不唠(要)往肉上看”,意思是处理事情要抓住主流,不要因小失大。
总而言之,兰州方言虽然古朴,但是它相当成熟完善,也就是说,没有兰州方言表达不了,或者表达不到位的意思。它是经历了长期的历史积淀,融合了古代秦声、很多少数民族词语和各地移民带来的语言特色,才最终形成的语言系统。
兰州方言风趣爽朗的特点,受到艺术工作者的青睐。上世纪80年代末,军旅艺术家张保和先生创作了一系列兰州方言快板,其中《夸兰州》《说二姨》等,绘声绘影活灵活现,脍炙人口广受欢迎。其后同是军旅艺术家的王海先生,面向社会普通人的生活拓宽创作路径,把兰州方言运用到相声表演,以他诙谐幽默的手法,创作出《兰州往事》《兰州老街》《男人难》《前进的方向》《轻飘飘的生活》等段子,风靡一时传遍大街小巷。而现在在兰州广受热追的DJ王师傅,也是凭借一口地道的家乡话吸引了很多的年轻粉丝。
兰州方言很早就引起了中外语言学家的注意。古代学者西汉扬雄、东汉许慎在他们的著作《方言》《说文解字》中,都提到了历史上兰州的所在陇西郡方言。近代兰州文史学家张国常、慕寿祺等人,也曾经在他们的地方史志著作中,专门收集注解了兰州方言的常见词汇。
民国初年,瑞典学者高本汉首次用现代语言学理论调查兰州方言音系。在法文版《中国音韵学研究·方言字汇》中,把兰州方言作为26个调查点之一,标注了3000多个字的声韵拼式,为后来研究兰州方言语音系统奠定了基础,从此让兰州方言受到国内外语言学界的高度重视。
上世纪80年代开始,兰州方言研究有了巨大进展。兰州大学赵浚、张文轩教授,著成《兰州市志方言志》,让兰州方言的研究有了系统的范本。在著名语言学家张振兴指导下,张文轩教授与甘肃方言研究所所长莫超,按照《现代汉语方言大词典》的要求,经过几年艰苦的努力,《兰州方言词典》终于编成付梓,让兰州方言登大雅之堂,有了权威的通行标识。
兰州方言在岁月沧桑中生生不息流传变迁。改革开放以来,兰州人民与时俱进,开始由说半兰州半北京的“京兰腔”,逐步演变为规范的普通话。但是在亲人之间、熟人之间,开口畅叙的,依然是亲切温馨的老兰州话。
笔者是土生土长的老兰州人,对家乡的方言有一份深挚的情感。现在年纪大了,反而经常回想起小时候我们口头传唱的一些兰州话儿歌。
小伙伴们在一起手拉手举起来做翻身游戏的时候,嘴里唱着:
“油馃油馃翻油馃,翻不过唠(了)跳黄河。黄河干唠,杏皮子酸唠!”
玩着玩着天下雨了,于是小伙伴们又唱道:
“天爷天爷大大地下,黄米麦子五十大,蒸下的馍馍车轱辘大!”
那时候人们生活条件差,家里来亲戚了怎么招待有些尴尬:
“尕当尕,罗面面,阿舅来唠做饭饭。擀白面,舍不得;擀黑面,羞人(丢脸)哩;擀豆面,粘案板。杀公鸡,叫鸣哩;杀母鸡,下蛋哩。杀狗哩,阿舅听着就走哩!”
有一段《撇花花手》儿歌,简直是那时候市井百态的鲜活画卷:
“撇(拍)花花手,打连秋(秋千),你弹弦子我喝酒。曹家的姑娘会打扮,丝线帘子绾纂纂(发纂)。墨色袍子红脸蛋,尕尕脚儿两点点。前头梳了个墨鬏鬏,后头梳了个彩鹤楼。彩鹤楼上喝酒哩,打掉杯子赖狗哩!”
这些诙谐幽默的兰州方言,什么时候听起来都倍感亲切,它既是兰州人之间契合情感的最佳媒介,也是承载兰州和谐包容人文精神的重要载体。
愿我们每个兰州人,即使半生行至四海,也能不忘儿时乡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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