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包留韵

香包留韵

　　付兴奎

　　形状不同、色彩各异的香包，对于庆阳人而言，是再熟悉不过的。从五月端午孩子们身上佩戴的“绌活”到姑娘出嫁时向人展示的“陪房”，从孩子使用的布织“耍活”到传达男女感情的信物“荷包”，从老奶奶的针扎到老爷爷的烟袋，香包早已经深深地融入人们的日常生活。

　　庆阳市华池县曾出土距今一千多年的织锦香包，这枚千岁香包无论是造型、做工还是色彩，都精美无比。《诗经·豳风·七月》中“蚕月条桑，取彼斧斨，以伐远扬，猗彼女桑”的记载，生动描述了当时庆阳蚕桑业的繁荣景象，而《诗经·豳风·九罭》中“我觏之子，衮衣绣裳”的诗句，则展现了华美丝织工艺的发展。当七彩的丝线与锦绣绸缎，和一撮从崖畔畔采来的香草碰撞在一起，这一有色有味的民间艺术品便应运而生了。

　　情浓于物，意在绣中，纵有万般风情，皆藏在香包方寸间了。

　　自古以来，庆阳人便以香包来传情达意。流传在当地的一首民歌唱得好：“哥哥你走西口，扯下二尺红绸绸，若有人回家走，捎给你的巧手手。”小小的香包，承载的是思念、牵挂和说不出口的深情。

　　在庆阳，学刺绣、做香包是不少女子的必修课，和做家务干农活一样寻常。女孩子从小便跟在祖母的身后，笨拙地学艺，刚开始多是帮倒忙——不是用错了丝线，就是绣错了画面，气得老祖母直跳脚。可跳脚归跳脚，该教的祖母最终还是倾囊相授。

　　不到十岁的女娃，基础还没有打好，就嚷着要买绣花弓子，要独立“创作”。绣出的花样不是针脚有些大，就是色彩搭配太过素或太过艳。可她们一点也不气馁，推倒重来，一遍又一遍。绣得不够好，那就留下给自己做“陪房”——耳针、绣花鞋、绣花肚兜、绣花披肩……

　　等到成了新媳妇，香包的制作又换了新内容——丈夫的荷包、公公的烟袋、婆婆的针扎、孩子的帽帽和虎头鞋，一样也马虎不得。而等到当年的媳妇熬成了婆婆，手下针线早已炉火纯青，只要一出手，做出来的便是精品。庆阳香包的很多艺术大师，都是从这样的生活中磨砺出来的。纯净的山川是她们的老师，朴实的生活是她们的创作源泉。正因为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而执着，她们的一针一线在不经意间，绣出了民俗文化的魂。

　　“五月里来五端阳，糯米粽子荷包香。”在庆阳，因为有了香包的缘故，端午节显得格外隆重热烈。那大街小巷宛如一座流动的民间艺术展馆，处处都是五彩斑斓的各色香包，处处都是艾蒿和菖蒲的香味。看那欢跃的孩童，额头上点雄黄痣，身着五毒肚兜，胸前是活泼可爱的福娃娃，后背是神态各异的小挂件。再往脚下看，还有一双威风八面的虎头鞋。

　　要紧的是，这些形色各异的香包装饰，好看之余，个个可都是有说头的。“五毒”香包和“五毒”肚兜体现着古老的智慧——人们以毒攻毒，蛇作为黄帝族的图腾，与蝎子、蜥蜴一同守护孩童平安；蜈蚣被唤作吉利多福的“钱串子”，蜘蛛寓意知足常乐，都表达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祝福。

　　风情漫溢的香包，就像黄土高原的山峁上盛开的山丹花。若不谙庆阳的历史底蕴和风土习俗，又怎能想到，这些精美的香包，竟出自一双双饱经风霜的民间手艺人之手？

　　漫步庆阳乡间，或许那个正在田间劳作的农妇，就是声名远播的民间艺术大师，而她的某件作品此刻就在博物馆里珍藏着；那个笑语嫣然的农家媳妇，或许也是香包刺绣的能手。她们用布满老茧的双手，在粗布上绣出最细腻的情感，坚守着最纯粹的艺术追求。岁月变迁，世事更迭，人们对美的执着历久弥新。

　　当一件东西凝聚着一个人全部的智慧，我们赞叹创作者的聪明；当它倾注的是一个人一生的心血，我们感动于创作者的执着；而当它承载的是几千年来的文化理想和美好愿景时，我们就必须为这份伟大而讴歌了。庆阳香包正是这样一朵由万千农家妇女用心血浇灌的民俗艺术奇葩，它不但开在肥沃丰厚的黄土大地上，更开在了人们的心尖尖上。

　　庆阳香包，这朵绽放在黄土高原上的民间艺术奇葩，粗犷且古朴，浪漫又纯情，是珍藏在生活深处的艺术瑰宝，一经拂去岁月的尘埃，便闪耀出夺目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