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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雀鸿鹄各自飞

 2022/12/24/ 22:01 来源:每日甘肃网 王振羽

  作者:王振羽

  完全可以把《阿拉善的雪》看作是一部小长篇小说,因为书中有一贯穿始终的人物家雀。虽然这样的小说,有四篇相对独立的篇章组成,分别是《相拥》《家雀》《黑面条》《阿拉善的雪》,次序略作调整,把《阿拉善的雪》置放在《家雀》之前,时间逻辑上就显得更为自然妥帖一些。但作者大致是把这本书当作自己的小说集来看待的,也就按照当前面目,写有前言、后记,还注明这些文字曾经发表的刊物以做交代。但细细读来,这部小说集,还是很有别致与久违之感,似乎颇有值得一说力避遗珠之憾的必要。

  地域书写,一直是很门的题材。但,如果地域书写,剥离了时代抽空了人世,一味地风花雪月或者避重就轻,一味地意淫想象不食人间烟火,甚至无端地诗意化为世外桃源,大概也很难行稳致远,为人瞩目,令人信服。《阿拉善的雪》所念兹在兹的这一方水土,不是贾平凹的商州、莫言的高密东北乡、铁凝的冀中平原、迟子建的哈尔滨、甚或苏童的枫杨树乡、叶兆言的秦淮河,但他笔下的裴家营、红柳湾、阿拉善,这些地处大西北甘肃与宁夏、内蒙古交接处的并不阔大的地域则成为作者惨淡经营萦绕于心的精神原乡。并不是说,作者对故乡的如此书写已经达到或者超越了以上提到的诸位名家大家的水准。但可以肯定的是,作者对这一方水土之上的最为底层的民众的生活日常的体察与把握感受与认知,是独特的,深入的,不是浮光掠影与走马观花,更不是油水分离与隔靴搔痒。他写到的乡村故事,因为野雀而引发的一系列纠葛,芦大军哈小凤哈小玲一家人的如此遭遇,朱二家面对如此难堪事件的一系列应对,單家雀一家人的作为与介入,还有全村人对事情发生后的态度与选择,这些在苦难中浸泡的磨砺的苍生大众的坚韧与良善,在作者细致入微不疾不徐的娓娓道来中如同一幅风情画被逐步召开栩栩如生别开生面。

  回忆是苦涩的甚至不无隐痛,但能够回忆的人生也才是丰盈而充实的人生。家雀正在裴家营读初中,但主要还是因为家里的困顿与拮据,他就与乡邻们一起结伴到阿拉善去采摘发菜。所谓发菜,多人知道是生长在沙漠戈壁上的一种植物,但寻觅采摘之难,一度被渲染炒作的价值连城,并非人人皆知,而不少民众为此而饱尝辛苦餐风宿露,则更是少为人知。作者以近乎白描的手法,细致入微地讲述了这样的奇特经历。没有浪漫之旅的轻松愉快,也没有探险揽胜的兴奋好奇,有的是为了生存不易的苦苦挣扎为了改变命运摆脱贫困的出门赚钱坚韧前行。在这样的常人难以体会的风雪交加中偷扒火车中戈壁滩的艰难寻觅中,在这样的早早品尝生活残酷的远行跋涉尝尽百般滋味中,作者呈现出来的却并不完全是苦兮兮的哀怜万状凄惨惨的绝望黑暗,这样的一群人身处如此困境人在莽莽戈壁但仍旧乐观开朗推己及人相互帮衬彼此的善意触手可及,这样的最为真切可感的人性光芒,如一盏灯火摇曳,令人倍感温暖可亲。

  作者讲述故事,塑造人物,展示情节,并不寻求奇峰突起,也无意经营惊悚骇人的夺目桥段,他紧贴着人物,以对话、心理活动等看似过于传统老派的手法,甚至有一些地域方言的使用,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地筑垒构建起自己的小说世界,扎实,实在,独特,新颖。《相拥》中的张狼,自然有着强烈的隐喻意义,被批斗的“大背头”与自然界的狼,这样的故事,令人想起一句很令人无语的话:我小时候怕狼,长大了怕人!作者让这样的猎人最终与豹子山洞相拥,彼此共存,虽然不无理想化色彩,却也闪现出另外的一种亮色。

  比较而言,《家雀》《阿拉善的雪》也许更令人喜欢,而《黑面条》从总体上看,故事顺畅,叙述也很有节奏,张弛有度。负案在逃的朱尕兔改名郎小飞,家雀到了兰州的西北民族大学读书。两位来自同一个村落的农村儿郎在都市里开始了各自的人生之路。还在乡村的朱家与芦家也逐步和解,毕竟生活还要继续。作者笔下的郎小飞凤凰涅槃洗心改面重新做人,这样的处理固然也好,但最终把芦小玲与谢小红写成是一个人,有点突兀与戏剧化,有点人为的痕迹,破坏了小说的成色,真是有点可惜了。

  作者笔下反复出现对家雀的描写,这些家雀,卑微,众多,嘁嘁喳喳,它们不是鸿鹄,不是大雁,不是丹顶鹤,与展翅高飞无关,与自恋高洁无关,但却为了求生觅食而不惮烦难,顽强而认真地走过自己的一生。《阿拉善的雪》这本书的作者汪泉,我并不是很熟悉,是因为他责编了《广州传》才经朋友介绍而有了微信联系。初看此书书名,我还以为是他自岭南到大西北旅行而写的散文或者诗歌,莫非是李娟、刘亮程、或者张承志书写大西北的路数?但认真一看,大喜过望,却原来他来自甘州肃州,已经写有大量文字,真是恕我孤陋寡闻了。

  作者简介:

  王振羽,笔名雷雨,国家一级作家,凤凰出版传媒集团副总编辑,中国作协会员,江苏省作协委员、省评协理事,南京评论家协会副主席。

  出版有《龙飞光武》《瓶庐遗恨》《诗人帝王》《龚自珍传》《吴梅村别传》《江南彩衣堂》《剑气箫心》《张之洞》《折角的页码》《江南读书记》《书卷故人》《用伤口飞翔》《且去题壁》《书香南京》《天低吴楚》《三垂岗》《绛霄殿》《烟柳逝水》等专著近二十部。主编有《读书台文丛》《六朝松文库》《新鸡鸣丛书》《文化世家丛书》《杂花生树丛书》《远方文丛》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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