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的爱

指尖的爱

　　李萍

　　年龄渐长，开始喜欢吃杂粮的饭食，包谷面疙瘩、豆面馓饭、荞面搅团、拌汤，甚至是杂面疙瘩或浆水面，也不去饭馆买着吃，自己做，不仅吃得尽兴，还对味。

　　对味的生活，在忙碌的日子重温着乡情和相思。

　　如今的积石山下，夏日里蓊郁生长的包谷，是一道风景，那些温暖的画面里，农人的笑容和眼神那般契合，天地间的植物在目光里那般丰润。

　　那些年，姥姥家不种包谷，因为地少，包谷面是杂粮，怎及麦子的清香呢？但是姥姥家也有包谷面，是换的。包谷面做疙瘩，而且是清油疙瘩，与永靖老家的疙瘩做法大相径庭，味道自然千差万别。小时候留意过姥姥做的清油疙瘩，然后目睹过妈妈做的糖疙瘩，我都一一梳理，暗自练习一番。

　　于是，在我家，积石山与永靖的饮食习惯，也在包谷面疙瘩之间调和。我会依照妈妈的做法，锅里足量的水烧至似开非开，发出响声后烫面。两份包谷面，一份是已经拌好了小葱末与肥肉末及适量的食盐、花椒粉、草果粉与鸡精，一份是纯纯的包谷面。两份包谷面都用筷子搅拌烫好，形成面疙瘩了，再糅合永靖风味的疙瘩至圆形下锅。

　　妈妈味道的糖疙瘩简单，将糅合的包谷面摊在手心，放上桂花糖，滴上几滴菜籽油，而后两手交合揉成疙瘩下锅，两样疙瘩在锅里翻滚，一个黄澄澄的，一个黄中泛绿。汤渐渐泛白，疙瘩也渐渐泛白。

　　姥姥的清油疙瘩也简单。那时家里调料少，除了食盐与自己在碓窝里砸的花椒，没有草果粉与鸡精，小葱倒是不缺，自己种的，秋冬放到窖里，发着黄绿的新叶，嫩闪闪的，做出的疙瘩原汁原味。工序一样，还是锅里半开未开的水烫面，将剁碎的葱与食盐、花椒粉搅拌好，再拌上菜籽油，包在疙瘩里。

　　也可以把洋芋块下锅，和疙瘩一起煮。包谷面疙瘩与洋芋的淀粉慢慢融合，汤渐渐变稠，再调上一碗浆水，放上适量的食盐，煮一刻钟左右。

　　两个地方的疙瘩，在一个锅里翻滚，将其融合，吃者有选择。至于乡思乡情，各自梳理。

　　两碗疙瘩下肚，再舀一碗洋芋，放韭菜、咸菜，重口味的调点老干妈或者油泼辣椒，汤白，咸菜绿，辣椒红，油汪汪的一碗洋芋。如果糖疙瘩露馅，那样汤有点淡淡的甜味，喝一口，酸甜咸辣，自是咂舌，一番称赞。

　　一碗包谷面疙瘩里的乡愁便洇开了，吃时会想起从前，会说年轻时关于包谷和包谷面疙瘩的故事，也会说起偷摘包谷棒子或折包谷秆秆当甘蔗吃的故事。故事的故事里，时光被烫着揉着搅拌着，一眨眼，一切成了过去式。

　　如今农家已经不怎么吃包谷面了，包谷喂牛羊，那是牛羊的富料，自然长得膘肥体壮。我在农村的堂哥嫂两个人的心思一直围着几十头牛转，地里种的包谷怎么够呢？于是买，一麻袋一麻袋的包谷买回家，粉碎后与草料拌匀，或者直接在牛槽里撒包谷粒，看着牛嘎嘣嘎嘣嚼得欢，他俩的眉眼笑得如包谷一样金灿灿的。他们用双手奋斗着自己精细的日子，守着那个老宅，翻新的二层小楼在村里炫目，而更炫亮的是那些牛儿在饭点时的哞哞声……日子翻滚着，如下了锅的包谷面疙瘩。

　　期望也是包谷面，希望瓷实，希望美好。对生活的热爱依然，哪怕是一碗包谷面疙瘩，在做的过程里，指尖的爱在糅合，在传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