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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了,应该高兴吗

 2020/11/30/ 11:46 来源:每日甘肃网 马建东

  马建东

  小时候,最怕下雪。妈妈辛辛苦苦纳的布鞋,一场雪,就透了鞋面,湿了脚面,冰冷就从脚面浸透小腿,棉裤的双管便迅速僵硬了温暖,膝盖就冷出骨碎肉裂的疯狂。伙伴们互相出主意,说跳,跳着就不冷了。可是只跳了一下就喊:疼!        

  是很疼!冻成铁一样的裤管刀一样戳在脚面,不用跳都能割出脚面几道血印,何况结冰的裤管不独强硬还沉重,一跳,就是提起了菜刀剁向脚面。嘿嘿,不是剁脚鱼头一样的浪漫,而是矫正马蹄一样的坚决,庄严且现实。我看过最严酷的矫正,一只驴子不知什么原因——最可靠的解释是主人没有本事——-竟把四只蹄子长出人足的样子,长长的脚面(不知道该不该叫这个,蹄子?)戳在行走的前方,一顿一顿地前进,驴头便必须频繁随行走点点点点,滑稽得笑死了无数的传奇。一位邻居大爷实在看不过眼,提了自家的全部家当,刀子凿子锯子锤子,一条大绳绊住那畜生,让它动弹不得,然后铿锵有力的旋律响起。那驴也似乎不疼,只是嫌烦,摇头晃脑地抗议一阵,最后任由宰割。看那驴子被削足,小朋友们小腿痉挛,跑掉了。可是那种严酷的现实感,让我们有了某种特殊的体会,第一次觉得不疼,也可以很痛苦。可是,驴却终于走出它先人的步态,斜咧着双唇嘶叫了几遍,满意地走了。大叔就说,看这蠢货,得意得认不得他大了。它大就是它爹,伙伴们不知道是谁,一个多嘴地问,那是谁?大叔说,就是你大!孩子惊讶地说“啊”!大叔却笑得弯了腰,自己被自己笑得呛了,半天没回过气来。还是那伙伴他大过来先踢了大叔一脚,而后笑着帮大叔顺了气,不外乎拍拍背,可是动作有力,有些报复的意思。临了,又踢了大叔一脚,说你才是他大。旁边的人都笑死了。伙伴也笑,伙伴们都笑,互相就说,你才是它大!笑声响彻云霄,大半个村子都在笑。        

  然而结成冰的裤管割向脚面的痛苦,比那记忆还要严酷,更不会生出笑声,因为实在生不出大笑的根源。伙伴们一个个咧着嘴,双手提起裤腿,尽可能不让裤管挨上脚面。可是已经割破的脚面,血丝一绺一绺地,寒风一吹,疼入心头。脆弱一些,嘴里丝丝地唏嘘不停,回到家,心疼得奶奶流眼泪,搂在怀里不停地说她的娃。我们都觉得不对,应该是他爸他妈的娃!也不对,好像骂人。但反正不应该是她的娃。        

  所以我们不喜欢雪,下雪了,不能按我们的心意跑着跳着,而且为了鞋子,不得不久久地堆在炕上。        

  当然也有高兴的地方,就是堆在炕上吃洋芋,炕洞里烧的,皮脆穰鲜,换着手拍凉了,亟不可待地连着灰吭下去,那个香啊!香啊!后来长大了,惦记家里的美味,就有雪天烧洋芋,堆在热炕上双手抱着吭,美味在其次,那种惬意却不能用豪迈豪爽能够形容。        

  但是这更不能让我们喜欢雪。雪啊,太冷了!我们固执己见。        

  是啊,雪太冷了。        

  后来长大了,雪,好像少了。再后来,雪少了,衣服越来越暖了,鞋子也慢慢不怕雪了,裤子也沾不上雪了。可是雪,却越来越少了。不光雪少了,连寒冷似乎也大不如前了。前几天,我们由此还对冬天犹犹豫豫不去和寒冷见面表达了怀疑,大家一致认为这样的冬天这样的作为是不对的,不够担当!所以大家一致期盼着寒冷,似乎。        

  所以,今天早上,寒冷来了,到了下午,点点滴滴的雪,也来了。学子们在窗下喊:下雪了!听着就充满激动。接着一位朋友发信息给我,一样地说:下雪了。瞬间,我也激动,就好像突然见了久不见又很想见的老朋友!有个大诗人曾经掐断了无数发须,表达了突然见了他久不见的朋友时的万分激动,感叹说“焉知二十载,重上君子堂”。“久”的压迫爆发了内心的渴望,又被“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的热情和真诚放大成无比的感动。他们的真诚和感动,当然感动了无数的读者,可是这一阵子我因雪的久违联系起诗人和他的朋友,也未免太过牵强。可是我还是忍不住联系起来。        

  我竟然这样喜欢起了雪!它们那种冰冷哪去了?怎么就让我找不到了过去的怨恨?它们的僵硬哪去了?怎么就让我生出了婉顺和温馨浪漫的体会?        

  下雪了。朋友们不断地说。我想,他们也高兴,也喜欢了雪,所以才这样地啰嗦。下雪了,其实雪不大,预报上也更强调的是降温,那就是明天会很冷。        

  很冷了,不说雪,那该说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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