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从剑门豆腐说起

从剑门豆腐说起

　　王　琰

　　到了剑门，一定要尝尝剑门豆腐。

　　且看看菜单：锅贴豆腐、红烧豆腐、清江豆腐、过花豆腐、熊掌豆腐、雪花豆腐、烂肉豆腐、神仙豆腐、肘子豆腐、怀胎豆腐、双椒黑豆腐、一品豆腐、菊花豆腐、宫保豆腐、酸菜炖豆腐、灯笼豆腐、雪山豆腐、春卷豆腐、芙蓉豆腐、脆皮豆腐、草船借箭、水淹七军、八阵图……

　　读着读着，不像是菜单，倒像是翻开了一部史书。

　　巍峨剑门，扼入蜀的咽喉，由于它地势险要，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

　　相传三国时期，蜀汉大将军姜维在汉中被魏将钟会、邓艾打败后，败退至剑门关。此时姜维营中兵疲马乏，眼看剑门危在旦夕。剑门官员向姜维献计曰，闭关三日不战，号令百姓家家磨豆浆，以豆腐犒赏士兵，以豆渣喂战马，待兵马体力恢复再战。

　　此计甚是灵验。士兵和战马体力迅速得以恢复。三日之后，姜维引五千兵将杀下关去，大败钟会，魏兵倒退数十里下寨，解了剑门危机。

　　豆腐在剑门，是吃食，更是厚重的文化。

　　蛋奶豆腐在盘中交叉叠成井字，软而爽滑，和豆腐干子是截然不同的口味。

　　怀胎豆腐，每块豆腐中都暗含玄机，包了肉馅儿的豆腐怎么也没个缝？浑然天成的样子，名字起得真是绝。

　　崩山豆腐，朴素原始的豆腐味道。弄碎的老豆腐加了川味的麻辣酱。

　　三大块麻辣鲜香的凉拌豆腐，分别装在一个饰有三片番茄的白盘子里，周边是一片火红的麻辣调料，红白纠缠着，叫“三国鼎立”。

　　豆腐居中，油炸锅巴块围在盘边，一锅汤汁，现场在桌上烧滚。当滚烫的汤汁浇淋在豆腐盘里的锅巴上，青烟及火焰立时腾空而起——这恐怕是豆腐三国菜中最为惊心动魄的“火烧赤壁”了。

　　还有张飞卖肉、曹操用计、草船借箭、茅庐飞雪等三四十款菜。

　　一个故事、一段历史，豆腐寻常之物，又极不寻常。

　　蜀道艰险，在剑门栈道望下去是百尺沟壑，隐约有水音传来。剑门关矗立着一块巨形石头，状如姜维像。

　　对面峭壁如刀削般。石头神像轮廓戴着头盔，高耸的鼻子，大大的眼睛，隆隆的眉毛，厚厚的嘴唇，神态庄重，气度非凡。

　　侧着脸的姜维，在落日里威严着，石头刻出来的表情，很是冷峻。

　　在神像的右下方，还蹲着一只灵猴，灵猴面向雄关隘口，虎视眈眈，透着一股杀气。那尊石像，传说是五丁开山时留下来镇守剑门雄关的神将，也有人说是姜维死后的化身。传说石猴是剑门山上的猴王，至今，剑门山上的猴子还经常到猴王脚下顶礼膜拜。

　　同去的一四川女子，着高跟鞋，在剑门关走进去，又走出来。腰身窈窕，一闪一闪的，身体像是潜藏着什么，让人总觉得危险。

　　豆腐西施。

　　又经过明月峡，月亮在不在家？山谷弯成月亮的形状。此时，正好一列火车轰响着从隧道中奔跑出来，整座山跟着抖动身体。

　　明月峡两岸的山岩多是银白色的，仿佛昨夜朦胧的月光未曾散去。峡中奇峰怪石，有山峰名曰“三把刀”，仿佛可以用来裁云剪雾。

　　河两岸的岩壁上，凿有一个个的石孔。古人为沟通秦蜀，在峡东岸的绝壁上凿石架木为栈道，下立支撑柱，中为行道，上是雨棚，桥下是流水，谓之栈道。石孔还在，曾经的栈道换成了石板路。

　　无论是古道或是今道，秦入蜀，必须从此峡通行。现代化的交通工具，汽车、火车也必须经此峡通行，最为便捷。

　　秦惠文王灭蜀（公元前316年），司马错、张仪率十万大军就是从此峡进入西川的。到战国末年，范雎相秦时，已是“栈道千里无所不通，使天下皆畏秦也”。

　　明月峡栈道将秦蜀联通，使高山深谷、绝壁悬崖变为通途，这是开天辟地的壮举。

　　而此时我们走在先秦古栈道的遗址上，想象着脚下曾是一条难容双脚的鸟道。数千年来船工和纤夫们曾沿着栈道拉着船逆流行驶，粗粗的绳索嵌进他们的臂膀。水鸟从头顶飞过，下游的鸟飞到上游去。

　　拉完纤，家里有煮好饭的女人，煮的什么饭？鱼香肉丝和川辣茄子，还有锅贴豆腐。活着，就是要爱与被爱。

　　明月峡，落叶想念树，而我，开始不可遏制地想念你。脚下一只蜗牛正努力爬过一块白石头，回家。我明天坐火车回家，心怀一只蜗牛那样小小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