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的位置 : 每日甘肃网  >  文化  >  文化新闻

【百花】边村素面

 2019/03/26/ 10:06 来源:每日甘肃网-甘肃日报 江泽涵

边村素面

  江泽涵

  幼时一日中饭,我嫌陈米饭糙,咽几口就玩去了,遇上一个乌脸老太婆,她正斜睨着我。

  这些个人老刻薄地指责我顽劣。我不是坏孩子!是他们忒小气了!我决心要气气她,脱口骂了一句(已忘了是什么下作话),撒腿就跑,背后留下一串暴躁的叫嚣,顿时心满意足。

  路过一个高耸的小院,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唤我。我仰头一看,是斗鸡眼安雯。乡下老妇的名字自然不会这么文艺,是我据方言直译的。她见我的样子,就猜到又跟人吵架了,问我吃饭没。我喉头一咕噜,按按肚子。安雯笑了,我分明望见她两条细眉倏地一扬:“你上来,我给你下碗面吃。”

  安雯不是个碎念人,让我随意。她没什么准备,往锅里舀一铜勺水,直接生火,待剥完两个蒜头,锅底也冒泡了。她取下挂羹橱壁的红塑料袋,拿了一盘宽扁的面,不经意间掉落了一截近半寸的面渣在灶头,她拈起放回袋子里。转身去拎油壶,按倒壶口,菜油如一条细线连接锅心,刚要抬起,略迟疑,又流了两三秒。兜完一圈酱油,面条像小蛇一样畅游起来,拍下蒜头后,焖紧锅盖,蒜香瞬即于漏缝中弥漫开来。安雯又去院子的破脸盆里剥了大蒜。揭盖时,汤卤已收了许多,似稀似稠,她将蒜叶剪成蒜花撒下,又加少许盐和味精,刚浇的酱油才五毛钱一袋,口感极差,没什么味,只能作上色之用。

  以浅棕为底,面白蒜青;酱、油和蒜三香互为交融。这色香直击五脏庙。我急急地夹起一筷子,窸窣吸溜进嘴里,嚼着筋道,真油!这是个褒义词,那年月里,油代表客气。

  奶奶也煮过这面给住山冈上的人吃,我都能分到一小碟,但被我有意地记住还是安雯这一回。迁居城镇后,我也渐渐忘却了这素面。直到一个偶然时候,我才凭记忆将它还原,算得素心可口。

  简素并非一桩易事,时常做着吃,才有了些许心得。如此素面一定要舍得放油,但不宜用猪油,热腾时虽香浓,眨眼就淡了下去,不如植物油来得绵久。缀色不宜葱花,而要蒜花,取其香烈。面条没有现打的,一般挂面也可以。我曾试过加肉丝、虾仁、贝类和蔬菜等,置于这样的面里均感杂碎。

  回乡祭祖时,偶遇过安雯一次,她已老态龙钟,一只眼睛更小了。“好!好!”她眯着眼,紧紧握着我握她手的手。

  闲话中说起那碗素面的往事,并带出素面本身的一些事。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它在本村比较流行,起源已无证可考,也没什么名人轶事参与,就是招待对象比较特殊。山冈上住着好些人家,他们去外头办事一定会路过本村,上代中本就多有识得,见了面总是热乎。若见他们回得晚了,会借个手电筒;若是在晌午后,也会邀下吃个点心。

  热情归热情,可家里委实没什么好吃的,鸡蛋总是舍不得,请吃泡饭又太寒碜,也不能太费功夫,双手不停做活就是为早日偿还旧债,挣下积蓄。这些的确是我熟悉的记忆。于是,这道素面就产生了,方便且不失体面。但不知是谁首创的,或许是心巧的女人们互补精擅的结果。当然最早时舍不得放油,就几点油星子,如同酱油拌面。

  我们山下人上山时,也常受冈上人家款待。其实,我后来在萧王庙的各村子乃至奉化其他村镇也见过这素面。若无关素与善,在今日也依然是一道难得的美食,而里头一份情则是呈散发式广播、延绵式传承。

  有些时候,苦到了眼泪往肚子里咽,幸亏还有一些暖心的回忆,感动着我继续走下去。

  我曾费心神为这碗素面起过若干名字,其中一个就叫“葱油酱面”,后感啰嗦,不如就叫素面。

版权声明

为加强原创内容保护,日前,甘肃日报、甘肃日报报业集团各子报、甘肃新媒体集团各平台已将其所有的版权统一授予甘肃媒体版权保护中心进行保护、维权及给第三方的授权许可。即日起,上述媒体采访、拍摄、编辑、制作并刊登的,包括文字、图片、摄影、视频、音频等原创作品,文创产品、文艺作品,以及H5、海报、AR、VR、手绘、沙画、图解等新媒体产品,任何机构、媒体及自媒体未经甘肃媒体版权保护中心许可,不得转载、修改、摘编或以其他方式复制并传播上述作品。

如需使用相关内容,请致电0931-8159799。

甘肃媒体版权保护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