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读】李海明：古老掐丝工艺的“守艺人”

李海明：古老掐丝工艺的“守艺人”

李海明的作品《千手千眼观音》。

长5.8米的《八十七神仙景泰蓝掐丝珐琅壁画》（局部）

李海明正在精心制作。

　　掐丝珐琅画主要由仿金丝及珐琅釉料制作而成。其脱胎于古老的景泰蓝工艺，是将宫廷御用珐琅技法移植到画板上的特种绘画。它突破了景泰蓝只能附着于铜胎的限制，将景泰蓝技艺拓展到了平面作品上，并展现出令人惊喜的立体艺术效果。

　　我省民间艺人李海明自上世纪80年代接触学习掐丝珐琅画30余年来，没有止步于单一的继承，而是于题材、技法和艺术精神上有新的继承形式——将苏绣、漆画、国画甚至是刻葫芦等艺术形式中的技法、色彩和堆丝、垒丝等高难度镶嵌技艺融会贯通到掐丝珐琅画中，从而使得“金属线条+彩釉”的古老却单一的掐丝工艺呈现出更多的变种。

　　用3500米金丝掐出一幅作品

　　耗时一年，用了3500多米细如发丝的金丝，李海明“掐”出一幅长达5.8米的《八十七神仙景泰蓝掐丝珐琅壁画》。

　　《八十七神仙卷》是一幅唐代吴道子创作的纸白描人物手卷,代表了唐代的白描技法的最高成就。

　　李海明的掐丝画选择了《八十七神仙卷》中创作造诣最佳的一段画进行创作，此段画中神仙手持各类乐器，呈乐队队形，每位神仙的发型与头饰各不相同，精致而不繁芜，衣袖、裙褶、披中、彩带都用长排线来表现，造成前行动势和飘飘欲仙之感。

　　从事掐丝工艺30余年，每每创作，李海明多少要给自己设置一些要求，希望自己在每一次创作中都尽可能有所不同。在李海明租用的逼仄的工作室里，墙上挂的多是他的获奖作品，除过一幅名为《财神到》的作品。不细看，多会以为这幅《财神到》就是我们过年贴的年画里的财神画，唯一令人感到奇怪的地方就是，这个财神画被装了框。其实，此画亦是一幅掐丝珐琅画。

　　李海明指着墙上挂的另一幅掐丝珐琅画《敦煌壁画——千手千眼观音》介绍，此幅作品以敦煌莫高窟最精美的第三窟北壁“千手千眼观音像”为底本创作，取元代壁画优雅清秀风格，有917只观音手，每手一眼。“再看它的上色，有过渡，有穿插，色彩层叠，表达了远近、动静、虚实、主次的结构关系。”这一幅《千手千眼观音》应该是李海明近些年掐丝手艺不断精进的一个代表作，其曾获得2016年中国手艺创意设计大赛的金奖，还获得过其他奖项。

　　事实上，李海明在《千手千眼观音》这幅作品上最大胆的创新还是在线条上。线条是景泰蓝掐丝珐琅画的灵魂，更是这项传统工艺在当代对接绘画精神的一个突破口。其最大的难题是金属线如何敏锐地表现飘逸多变、似断还继的线条起承，并通过线条刻画人与物的风姿，让掐丝珐琅画体现“以形传神”的绘画精神。在这一点上，李海明凭借钻研掐丝技法几十年的实践心得，大胆向敦煌壁画借灵感，从丰富又挺拔的线条表现中撷取部分运用到景泰蓝画的白描阶段。

　　这一次，《八十七神仙景泰蓝掐丝珐琅壁画》也是李海明给自己设置的一个要求，或者说是挑战。

　　0.2毫米，这是李海明掐这一幅《八十七神仙景泰蓝掐丝珐琅壁画》中用到的最细的金丝。按照以粗细区分的金丝，这一规格差不多也算是其极限了。掐丝画就是利用氧化铝的可塑性，在画板上粘贴出画的轮廓，并填入天然彩砂。

　　《八十七神仙景泰蓝掐丝珐琅壁画》一个最突出的特点是用色简单，金色的金丝之外，就是蓝色的底色了。“用色简单，一则想要展现掐丝工艺中掐丝这一纯手工制作工序，二则想要体现手艺人的白描功底。” 李海明说景泰蓝掐丝珐琅画全程由10道工序纯手工制作，其中最主要的有白描、掐丝和着色，这三道工艺是掐丝珐琅画制作的灵魂、骨骼及血肉。这就要求手艺人有一定的绘画基础和审美能力。

　　“这幅作品里每一个神仙的表情，包括头饰，都有所不同。有些细小的部分，包括人物的每一个手部的动作——比如吹笛子的手，每个手指是怎么一个动感姿势，都要很仔细地做出（动感）来。”李海明说即使完成巴掌大小的掐丝画都要耗费几天的工夫。就这样，他拿着放大镜、镊子、剪刀，小心翼翼，一丝一线，整整一年的时间，一个巴掌一个巴掌地完成了这幅作品。

　　“手艺人还是得有些傻劲”

　　李海明更愿意把掐丝珐琅画称作掐丝珐琅壁画。

　　这和他以敦煌壁画作为自己掐丝珐琅画的创作主题有关，也在于他很强调掐丝珐琅画不同于传统中的那些作于纸上的卷本画，可卷可方便携带。

　　“我祖籍河北，七八岁回老家时第一次在伯父家见到了景泰蓝铜胎珐琅器。伯父家是做珐琅器的。小时候我就喜欢画画，后来跟随李晓正老师学过画画，在伯父这里我接触到了景泰蓝艺术并开始学着做一些简单的制作。”1986年，还是在河北老家，李海明第一次见识到有人做景泰蓝掐丝珐琅画。他说，“我被深深地吸引了，那时候就初步学了一些基本的工艺流程。而真正开始做掐丝珐琅画是在1997年。”

　　制作出的掐丝珐琅画出现釉料脱落现象，这是想定下心做掐丝珐琅画的李海明遇到的第一个大难题。“珐琅画本身就是突破景泰蓝必须烧制的一个新型手工艺，是景泰蓝衍生的平面艺术。当然如果不烧制会出现脱落的现象。刚开始做的画，后期处理没有技术，用光油去喷，但一碰画就掉砂。”李海明只能停下来想办法研究如何不掉砂的问题。“差不多经历了20多年的摸索研究，现在已基本解决了这个难题。”

　　目前针对掐丝珐琅画不掉砂，全国普遍采用的是水晶挂釉。而李海明采用的是砂面挂釉，这是他多年摸索出来的保密技术。

　　探究不止于此。传统景泰蓝的依托主要是以铜胎器形为主，景泰蓝能制作的种类很多，但也有它的难点，它没有油画写实般的效果，也不如国画般写意，珐琅画多以工笔画为主，那么，珐琅画该做什么样的画就是个关键。“我将金丝变为中国画和其它画线的替代，让它有生命有灵魂，我在每一幅作品中融入了粗细不同丝外，又采用了不同丝的形状变化来表达每幅珐琅画的精美之处，就是不同之处要求不同的效果，采用不同的掐丝手法及变化，达到丝与色及视觉效果的完美结合！”

　　位于五泉广场的李海明景泰蓝掐丝珐琅画传习所成立于2014年，这是他从事掐丝工艺几十年来的第二个工作室。早在2000年时，李海明就在西固有了第一个掐丝珐琅画工作室，只是没有多长时间，因为受了蒙骗，工作室无法维持就关门了。

　　“作为一个民间从艺者，能坚持到今天不容易，当我爱人将自己名下房产卖掉后对我说：‘海明，不用愁。’那一瞬间，我内心五味杂陈。”

　　实际上赚钱的机会不是没有。曾有人出价600多万购买李海明的那幅《敦煌壁画——千手千眼观音》掐丝珐琅画，他最终没有舍得。“我想把我的这些最好的作品都留下来。”有一个掐丝珐琅壁画艺术馆是李海明最大的心愿，他要把最好的画展在艺术馆里。

　　李海明听到不少说他傻的话，背着债，还“死心眼”。“在钱财上我们手艺人还是得有些傻劲，至于我们的聪明呢，就都用在作品上了。”

　　“00后”传承人

　　镊子、剪刀、医用注射器……2000年出生的李婕，正在专注地给一幅生肖鸡掐丝。

　　眼下正在外地上高三的李婕，已经跟随爸爸学习掐丝一年时间了，“已经很熟练了。”李海明说这番话的间隙，李婕正在给那只大公鸡的眼睛掐丝：从量丝、剪丝、掐丝到粘丝，一气呵成。“要知道，刚开始掐丝时候，我都不知道浪费了多少金丝。”李婕不好意思地说，“喜欢上掐丝工艺，想跟着爸爸学习，应该是在我上初中的时候吧。”

　　现在李婕已学会了掐丝，以后父亲还会教她上色，教她如何运用色彩和线条。爸爸安排的给十二生肖掐丝的作业，李婕差不多快完成了。“不错”是她得到的来自父亲的最高评价。“一听这两个字，我就知道要继续努力的空间还大得很。”李婕说。

　　尽管选择承袭掐丝工艺是李婕自己的决定，但这其实也是父亲李海明心中最想看到的。作为父亲，李海明的考虑更为现实。“与其上个一般的大学，考虑到找工作的不易，不如学好学精一门手艺。”得知女儿有承袭父业的意向后，李海明“手把手”教学之外，还请工笔画大师何家英给女儿上课。“她将来也要有自己的东西，像花丝镶嵌工艺都要让她学会，这一工艺也是能运用在她喜欢的珠宝设计上的。”

　　兰州晨报/掌上兰州记者 雷媛